裴元笑了一声,继续说:“不要多明的医术,要快,要狠,要懂取舍。”
我该去哪,我该什么?
他迷茫的样子太少见了,就连当年伤痕累累地逃回来,都没有出这样无措的神情,让人终于能够想起他还是个年轻人,而不是已经隐隐坐实名号的杀神。
同月,玄宗诛杀高仙芝,封常清,起用哥舒翰。
对于弟子的去留,东方宇轩并未强制,他到底是蓬莱方家的人,皇位上坐的是谁都一样。但眼前的局面早就不是江湖人能够左右的,所以最终决定出谷的,仍以杏林弟子居多。
沈兰摧不觉得自己心,只好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看他。
万花谷发了召令,命所有弟子回谷,但外面的消息仍会传进来,渐渐开始有人坐不住,去向谷主请愿。万花谷建立之初,多为避世之人,他们不在乎朝局,对这个王朝的覆灭也漠不关心。但年轻的弟子们热血犹在,让他们偏安一隅看着百姓受难,实在是一件很难到的事。
十二月十二,洛阳失守,天策府率残退守潼关。
因为从小都比别人更坚定执拗,早该在少年时期出现的迷惘迟来的作弄,陷入几乎每个人都会有的,自我怀疑的阶段。
晏琢于怀仁斋刺杀太白先生未竟,叛逃。
面上惶恐,叛军一日一日近,而唐军节节溃败。这些消息成为上空的阴云,把每一个人笼罩起来,他觉得自己应该些什么,却不知该如何去。
“因为很多时候,没有人也没有药,你能的就只有包扎,止血,然后选择哪些人要救,哪些人要放弃。兰摧,万花谷是个桃源,这种地方养出来的人,心。”
在相对安稳的过去,他总有办法把自己搞的更狼狈,打擂台,叫山门,踢馆,乐此不疲地得罪人的事。他不在乎这些事会给他带来什么,从来没有人这样热衷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红榜上。再之后他开始有一点名气,兰摧玉折,他那双近乎完美的手,不带丝毫多余的动作,停留在每一个对手的心口。
弟子请愿的时候,沈兰摧也附了名,然后被东方宇轩划掉,他不知为什么,总不会是觉得外面太危险。
“我不知……可能只会让师父失望。”
“去过军营吗,知军医该怎么吗?”
而现在天下大乱,他的挑衅都成了不必要的,不该把一本事浪费在这些事上,得个有用的人,可他该些什么呢?
他想不出来,干巴巴的签名下划着一墨痕,所有人都有正事,你别去添乱,他这样理解东方宇轩的否决。
裴元当然知,他看着沈兰摧拧起的眉,浮出一点无奈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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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,就显得他的犹豫格外奢侈,他看着一点一点汇集的消息,看着同门接连离去的背影。
沈兰摧摇,他医术学得不好,便给不出合适的理由。
中间夹杂着一些各门派的调令,恶人谷与浩气盟的停战协议,苍云军回援,藏剑山庄北上,以及他翻到的一张格格不入的追杀令。
裴元当然是不去的,倒不是为了那个活人不医的誓言,而是对他而言,有更重要的事。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所以我不会阻拦,你有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,为什么不给谷主一个理由?”
六月,安禄山破长安。
五月,玄宗再次下令反击,哥舒翰被迫迎敌,潼关失守。
天宝十四载冬,安禄山起兵,四家六派皆发召令,在外弟子尽数归返。
天宝十五载,正月初一,安禄山称帝。
一个心的大夫,要让他去抉择别人的生死,不亚于一种酷刑。裴元明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,却什么都没有说,这不像他平日授课那副严谨作风。
“师叔为何不去?”
伤痛,欺骗,恶行,杀机,都没能让他迟疑,现在面临世的动,他终于对前路显出了不安。
裴元对此毫不意外,也并未因此免去弟子们的课业,如今不比往常外出游历,乱世之中,谁都有可能再无归期。
沈兰摧仍有疑惑,追问为什么,裴元随手翻开请愿弟子的名簿,指尖轻轻点了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