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婉然頭都繃緊了,打破飯碗不吉利,新娘子甫過門便發生這事,據說主敗家之兆。
原婉然當他依了自己,略鬆口氣。
韓一俯視坐在椅上的她,像昨晚發話讓她敞開吃棗子那會子一般,輕撫她頭頂。
“血止住了,況且我子強健,真的,我從小哪怕昏倒發高燒,睡個覺,多喝熱水便好了。”
“阿婉……”
千萬別因此著惱啊。
韓家宅子有些年頭,四面牆略微發黃,門窗桌椅透出歲月黯舊痕跡,但她一寸寸地兒望過去,無一寸不美麗燦爛。
“你了很多血……”
原婉然料不到丈夫猶記掛這事,嘴上支吾,疏忽了手中盤子傾斜,擱在上頭的碗順勢溜出去,先鏘的一聲砸上桌面,而後滾落在地,碎成幾。
不久卻聽韓一溫聲問:“你還血?”
原婉然略略思量,又:“你有這個心我很感激,從來沒人以為我生病需要看大夫。不過再等等吧。倘若今晚還止不住血,那、那我們再合計合計。”
原婉然起來,上前挽住韓一手臂,“相公不可以!”
原婉然怔住,一時反應不過來兩人談話怎麼從“洗衣”峰迴路轉到“問醫”了。
韓一大步跨來,矮一把抓過她的手,勁有些大。
韓一聞言,輕拉她站起,將自己用的碗交到她手中,溫和:“這個也砸了。”
兩人默不作聲,原地原姿僵持一些時候,韓一輕咳清清嚨,:“不怕,我們找女大夫。”
韓一在旁因問她褻褲擱哪兒,他取去洗濯。
“仔細割傷手。”韓一。
“不想砸嗎?”
韓一:“我們看大夫去。”
她再三懇求,韓一只得約法三章:倘若她再見血,一定得實說,怎麼著也要求醫。
須臾她反應過來,自己喊韓一“相公”。兩人結髮成夫妻,這般相喚天經地義,可頭一回的滋味分外不同,並且這一喊,當面把彼此名份重重落實。
登時她記起前陣子兄嫂為摔碎茶杯,將自己罵個狗血淋頭。她肩頭發顫,脫口:“我不是存心的!”
韓一與她,是夫妻了。體認到這一層,原婉然心中小鹿亂撞,把頭一低,十分害臊之中又沁出一縷歡喜,明知可羞、依舊不能自持的歡喜。
原婉然胡亂應下,為掩飾尷尬,亦是感念韓一的好,立意好好表現一番,她搶著收拾碗筷,要包下洗滌的活兒。
這是我家,我跟韓一的家,她對自己說,我有家了!她口歡悅浮動,恰似皚皚柳絮,晴空中隨春風亂舞。
她回神,腦袋貼在他上臂猛搖,“女大夫也不要。”
韓一推椅站起,“我去借車馬,回來就走。”
她走得急,子一下貼上他的,也因此,覺出他微微一震。
她更加過意不去,囁嚅:“對不住,打破你的碗。”
她慌忙蹲下收拾殘局,:“碎碎……碎碎平安……”雙手在幾瓷片上頭來回,不知先揀起哪片好。
“大夫問起緣故,我們怎麼答話?”把花燭夜血當病症求醫,這不羞死人又笑掉人家大牙嗎?
這回原婉然確定自己沒聽錯,更加訝異,“啊,真砸?”
韓一:“這兒不只是我家,也是你家,你想如何發落家裡物事,便怎麼發落。”
原婉然愣了愣,韓一這口氣完全沒責怪她的意思。
原婉然覺著自己鐵定聽差了,平白無故讓她砸碗甚?
她自然搖頭,“這碗還好好的,砸壞它,多浪費。”
誰知韓一說:“還是看大夫穩當。”轉往外便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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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一又說:“砸了它。”
“大哥呢?”
“你不願砸,那便不砸;你願意砸,那便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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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口吻關懷,並無嫌棄意思,原婉然吊在半空的心落了地,但這問話涉及昨晚房羞事以及自家那羞人處,她哪裡好意思吭聲?只能低垂紅臉,以點頭代替答話。
原婉然連連搖手,“不必,我沒事。”
原婉然困惑望向丈夫。
原婉然目送韓一出門洗衣,回進屋,突然打住腳步,立在原地輕盈轉了一圈,而後環視屋中光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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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不防後響起一縷聲線,低沉徐緩,漫著慵懶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