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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簪沉(中)

起来读书。他也时时劝着我早睡,晓得我心里十分不舍,便会抱来他的伏羲琴弹取哄我入寐,我不愿他替我劳心,于是假装睡着,待他走后,再起来校书。有一回他弹罢琴曲,在我榻前坐了许久,末了握着我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: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音,装这样久,想必很辛苦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被识破,睁眼望着他: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如何得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起居饮食,哪一桩不要呈到我这里过目的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于是继续留下来陪我,他贴在我耳边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若受了委屈,我也会伤心,阿音,你心里想什么,不要瞒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有咳疾,每至秋冬换季,总要咳上一月半月,有一回痰里带了点血丝,我瞧着心中惴惴,他却只无妨,是以我也并不敢深问。有一回他抱着我忽而凑到我耳边悄声问了一句: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怕不怕,若有一日我死了,她们教你殉葬?”

        姬妾以殉主,乃是国朝的家法。我又想起那日临出门母亲问我的话,那日奔走在风雪里,我大抵心里仍觉着畏怕,然此时借着一盏烛火拥在一,即便问着如此悚怖的话,我却不觉得惊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怕,阴阳消长物事相易,总归有个代价,今日乐上乐,相守一,来日黄泉之下,追随你去,也是分所应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愣了一愣,显是有些意外:“若是别人,定会战战惶惶地教我不许胡说。”看向我时,却又一笑,将指尖抵在我上不教我辩,“傻子,今日乐上乐,是你积德积善,合该你乐;你放心,来日如何,我也绝不要你殉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回他着了风寒,夜里发作,怕过了病气给我,便着急要走,我说发病时最忌折腾,要真过了病气这会子避着也晚了,便留他下来,服侍他喝过药,发了汗,又将他搂在怀中伴他入睡,我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从前都是你哄着我睡,今日也轮着我来哄你,只可惜我不会弹琴……你有什么名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也有些赧,笑着告诉我说:“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有些诧异:“你生得这样好看,为什么要叫丑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:“大抵是阿婆觉着,我情不好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心怀大动,倾愈加环紧了他,婉垂的青丝长泻如瀑,轻拂于他肩,我柔声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因为你还不曾遇见我,当你遇见我,在我眼里,你便是世上情最好的一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略懂些医术,趁他入眠,我将手指搭在他腕上切了切脉,只觉脉象紊乱,时而微细如丝,时而坚实有力,十分难断。守了一夜,究竟心中难安,黎明时,医女过来侍药,我又去耳房向医士探询他的病情,医女答对亦是三缄其口,讳莫如深。我不放心,只好再试着去探他的脉,不料将将搭上手指,腕子却被擒住,低看他,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,不待我反应过来,已被他压在下。他目意一紧,深顾于我,声气一如往常的悠平: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眨眨眼:“不放心,探了探你的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碰我?”他眼光透出几分玩味,忽又一沉,“探出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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