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,说好了?”
安隅刚上前要仔细看,阿棘四肢的脓疮却忽然开始鼓胀,那些脓疮像一颗颗包裹着鲜血的种子,迅速萌发、绽放。
白荆忽然对着镜子开口,“你唯一的意志是保护好他们三个,我会替你好好行使。如果孤儿院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你心痛,你就去睡吧。”
她不像在沉睡,更像是早已死去。孤儿院服破落,在外的四肢已然干枯青白,布满瑰红的脓疮,只有微微起伏的口看起来还有一丝生气。
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畸变,人类只知极少数的守序者和无数失智的畸种,却忘记了,还有那么多在畸变过程中陷入混乱,扭曲爆裂而亡的生命。
遮住那些瑰丽而诡谲的脓疮。
安隅走到镜子前,镜子已经恢复了正常,只映出他自己的轮廓。
雪沙呼啸。
他只得作罢,红瞳轻缩,下一瞬,镜棺的棺盖被挪到远。
他进去前,安隅听到一声轻笑。
这是白荆去为阿棘拿药的那一天,当时他透过药剂柜后的玻璃,照出了另一个自己,并完成了这个约定。
镜中映出的白荆有着相同的五官,但却是另一个样子――和安隅在从前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少年相仿,温和平静,眉眼间透着忧思。
刹那间,安隅忽然明白了过来,即便是在一段记忆里,他现在的也并非客观世界,而是镜中世界。
安隅站在白茫茫的风雪中,面前摆着一座巨大的镜棺。
那只手掌迅速与镜子合,很快,他整个人都被镜子纳了进去。
“好。”镜前的白荆轻笑一声,“放心吧,为了保护好那三个孩子,整个孤儿院都会在镜中存在,受到镜子的监控和警告。所有胆敢碰他们的人,无论是人类还是畸变者,都会死。”
安隅低眸看着那高度畸化但依旧瘦小的躯。
安隅伸手探入风衣,又从低保服口袋里摸到了前面的几块碎镜片。
镜棺上映出里面的场景――阿棘面如冰霜,躺在碎冰之中。
镜中的白荆点点,后退两步,视线上下飘忽,似乎正在他那边的世界里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镜子。
红瞳不染丝毫情绪,他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镜棺前,在漫天的雪沙中放空了一会。
镜棺开启,守护失效,她自动死亡。
他的前突然浮现出层层的玻璃隔板,隔板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药剂瓶。
安隅现在就被关在这个玻璃里,他面前的白荆其实是当时那面玻璃映出的影子。
安隅正打算离开这块碎镜片,收回手时,掌心却忽然碰到一个质地坚冰冷的东西。
“如果守护失败,你还醒来干什么呢。”
安隅绕到和他同侧,看着他面前的镜子。
而保护的方式就是将整个孤儿院收容入镜,以此监控一切。当你凝视着孤儿院中的每一面镜子,都是在与它凝视。而孤儿院上演的每一场杀戮,背后真正的执行者,也永远都是镜子。
镜子的边缘波动着,好似正跃跃试地想要和他合。
回过神后,他脱下秦知律的风衣,盖在了小女孩的上。
片刻后,镜中的白荆拿起一瓶药剂,看着镜子说:“好。一言为定。”
片刻后,镜中的白荆开口:“如果你的守护失败,我一定会醒来。”
安隅正沉思,镜子突然迅速向中间缩小,他瞳心一凝,在镜子消失前,一步踏入那空间――
安隅想用终端搜一下此类征是什么畸变型,但拍遍全也没找到终端。
少年是白荆,但却和安隅在前面几段记忆里见过的白荆都不一样。神情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冷漠,虽然五官没有变化,但却完全成了另一个人。
在当年的那一天,白荆也发生了畸变,是和镜子的合畸变。
但恍惚间,那种与人对视的错觉又出现了――就像在第一层食堂的洗手间镜前一样。
镜子将他切片成两分,一分沉睡,另一分与镜合成超畸,共同完成保护三个孤儿的使命。
不仅终端,秩序短刀和从食堂里带出来的几块压缩饼干也不见了――被他带进镜子空间的,只有那三块碎镜片。
光晕中站着一个少年,穿着孤儿院服,站在一面镜子前。
“到那一天,孤儿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
白荆拿着那瓶帮助阿棘陷入沉睡的药走了,而安隅面前的白荆却没有随之消失。
斜前方忽然亮起,像是漆黑的深渊中自上而下打进来的一光。
也或许当年当日,白荆将她藏起时,她本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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脓疮炸裂的瞬间,阿棘的口停止了起伏。
阿棘终于重见天日。
安隅忽然明白了过来。
镜子边缘波动得更加肆无忌惮,他轻笑一声,伸出手,缓缓握住镜子动的边缘。
第四块碎镜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