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抱着我走出花园,我初次走近这座大院,廊腰缦回,檐牙高啄,五步一楼,十步一阁,越往里走越明亮,温度升高,烘得人热血上。
我好像看到了――
“华池公子,这孩子……她……她起来了……”年轻男人窘迫地指着我。他们衣衫不整地缠在一起,华池乐得呵呵直笑,媚眼如丝地趴木地板上,半边脸枕着小臂:“华池看到了,怜寒她会走路了。”
“看吧,怜寒冷的都呆了,我带她和和去,”华池趁着佳娘愣神,悠哉地把我从她怀里了出来,挑挑我的辫子,“怜寒,爹爹上不和?”
“恕华池没有看出来,”华池把我放在果盘旁边,也不看我,指尖轻轻碰那年轻男人撑在蒲团上的手,喃喃自语,“华池倒是觉得她长得一肚子坏水,会是心如蛇蝎的那种姑娘,在床上你几刀的那种。”
声色犬,美人夜宴。
“这就是半年前那娃娃?”钟大人起我的脸,“喂得真好,漂亮了不少呢。”
我咂摸咂摸嘴,躺下睡了。
我……
相如何如何洽,床笫如何如何欢愉,甚至我怀着如何如何的感情杀了他?我都记不清。可笑的是我还隐隐记得幼时一些残破的,无关紧要的调情。
房间里多多少少有人在凝视我,华池像一个愚蠢且无所事事的孩子妈,有意向众人展示他愚蠢且没有才艺的娃。
我感觉很丢脸。
师尊轻抚我,结发受我长生之,此后修仙路漫漫,我亦没有走到终点。
然后我就和嫖客对上了视线。
酒是好东西啊,是清醒客,是色媒人。
“愿得凤溪作夫,结两国之好,必以金屋藏之。”
好吧,我现在是屏风外的人了,只能坐在茶几上吃,看着华池刚刚拿过的鹅颈酒壶,我酒瘾真是有些上来。
“几分像你,华池公子。”他补充。
他声音低哑,似有几分委屈:“钟大人是个正直又能干的好官,宰相他们更是我朝栋梁,你可不能这样污蔑他们喔。”
肩膀上,盯着华池。
你到底要什么?若本尊能活着,自然奉你敬你,若本尊死,要你殉我。
我一时迷糊了,我看到他浑浊不清的眸子,他眼里化不开的坚冰,我看到阴郁的神色沉浮在灯火阑珊之间,淌着薄凉的泉。
我几乎狐疑地盯着华池,想找出裘凤溪的影子,可惜,再没有了。
我好像看到了裘凤溪!他无神的眼睛,微微泛灰,因为他已经死透了!被我亲手死的!我亲手收拾了他的尸,我以王的礼制葬他 ,把他和一堆漂亮的玩意儿一起放在棺材里面,再放入层峦叠嶂的地,再亲吻他的嘴他也不会醒来了。
他站直了子拉开距离,懒懒地笑起来,早春的寒夜里,笑意化作雾气迷漫在他的漂亮面孔之上。
“哦――佳娘,”华池带着笑凑近佳娘,近得可以看清他苍白的肤纹理,他的眉骨,他的鼻尖,他不抹脂粉,甚至眼下有倦怠的阴影,他照样美得摇曳生姿,“佳娘啊,你懂的可真多啊,但你这次结结实实地说错喽。”
一推门就听到有人嚷嚷:“华池公子回来了,这边坐!”
华池脱了外套斟酒,请来半面屏风,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:“状元郎啊,你等个十年了大官再来捧我家怜寒吧,华池色衰之时,若她没客接,跟着她华池也是要饿死的……”
“公子……连这么小小的孩子都要嫉妒吗?”
“共勉。”
对,裘凤溪,北秦最后的王,我的结发夫,早千年就死了!
谁知醒来我还在茶几上躺着,要不是我能听到屏风里的息声我真以为华池忘了我直接走掉了。我爬下茶几扶着屏风勉强站立,探过看他们。
那天阳光里尘埃漂浮,温的椒辛味混着锈迹斑斑的腥气,还有青年男子的未消散的香,难以想象的好闻。
我心一惊,继而语,扯扯嘴角,忍住反相讥的望,转四看了一圈,那姓钟的尚书不知什么时候离得远了,和一些人笑着喝酒。
他们聊了一会我都懒得听的天,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插话:“这个孩子口如樱,眼如风回雪,眉目轻蹙,依稀有清冷美人的影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