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程书迟疑沉默，江繁促：“快点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周程书，你多大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司机今晚家里有急事，送她到这儿以后她就让他走了，江繁低走着，用手机打车，没来得及下单，巷口似乎有辆车横在那儿，她余光瞥见，抬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解的事重复再多次也不会有答案，后来夜深了，陆奚仰喝完那杯酒：“烦死了，垃圾陆琮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程书接过糕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程书第一次知这件事，还是18岁那年周仲森给他办生日宴，他中途回房换衣服，路过江繁房间，看见她坐在江舟兰的遗照前吃糕。

        四月晚风淡淡，江繁手腕撑着脸，目睹陆奚给周程书打电话，打了两次他才接了，三言两语挂断，陆奚扁着嘴给江繁转账：“他没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他阴历的生日，原本今年撞上陈晏的阳历生日，他还觉得晦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两三秒，想起来了，是她给他过一捧芍药玫瑰，那时他们气氛太僵，她开玩笑说要收他四千块，后来又改口了，说姐弟一场，给他打折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繁是个什么都不忌讳的人，他也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给陆奚转点钱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说：“不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他还是给她转了四千，只不过当时她并没看手机。等他走后，她又接了个电话，等那通又臭又长的电话打完，已经有很多消息浮上来，早就把他的付款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三月廿三嘛，很好记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见你。”他说，“每次有机会，我都想见。”

今晚在观岚国际有饭局，很重要的项目，他不会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点一点，她想到什么，给他也切了一块：“周仲森不让我摆照片，他说今天是你生日。生日快乐……来一块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手机放回包里时，她的手指又碰到别的东西。江繁略略停顿，似乎想到什么，思量片刻，抬眸看向他：“过来，离我近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鸿睿的AI项目落地试点了，又赶上创业者峰会在B城开幕，周程书最近很忙。

        巷子里起风了，发起起落落，不断遮挡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周程书单手解开安全带，慢慢倾过去。来不及反应，江繁抬起手，将一件冰凉沉重的东西套在他脖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几分钟后，汽车停在江繁的楼区旁，她坐在副驾摆弄手机，好像没有下车的意思，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很亮，周程书忍不住瞥一眼：“在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繁垂眼盯着那串数字，然后手机锁屏，重新反扣在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医院工作群太多，她们也不常用微信联系。陆奚翻了半天，没找到江繁，索放弃了：“你把收款码给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程书没看她，轻轻握住方向盘。

        视线停滞一瞬，江繁缓慢追忆，周程书是为什么扫了她的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来真的？”江繁拿起手机，“图什么呢，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愣在门口，江繁解释说江舟兰生前爱吃甜，这个糕是买给她的祭品。已经供奉了一阵，现在快化了，怪可惜的，她干脆就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月廿三，江舟兰的祭日。

        有那么半分钟，她没声，周程书也没有。再后来汽车启动，刚才的话便如同默认，寂寂消散在风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点小钱，推三阻四没什么意思，江繁调出收款码，陆奚扫了，一千元到账，或许酒令人动作迟缓，不知怎么，她又误点进收款记录，才看见陆奚的付账上面还有个四千块，有段时间了，一个多月前，付款人是周程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好吧……生老病死，人之常情。”她咬着糕，慢悠悠，“我好好活着，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绳圈收紧的时候，周程书呼乱了一瞬。不过这次她没有勒到最紧，仅仅到锁骨位置就停下了，他恍惚垂眼，江繁还在替他整理绳带，他的领带已经被她解下，替换成一块剔透的蓝宝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赌一千，”江繁没什么表情，望着屏幕上的名字，“打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陆奚摊开手掌：“赌五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繁看着他：“项目不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陪陆奚又聊了一阵，有一搭没一搭的，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陆奚这人确实是怪轴的，这一点她倒也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离观岚国际不算近，送她回家却很快。

        说熟悉也不算熟悉的一辆黑色SUV，江繁见过几次，却没见他亲自开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树叶割碎光影，从窗外落到他手指上。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骼分明，江繁静静望着，难以避免，联想起那些手指其他事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玩意，随手买的。”她说，“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繁“嗯”一声：“是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繁抬脚上车，周程书绕过车，回到驾驶座。一边拉过安全带，一边说：“地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周程书轻轻说：“你还记得我生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们在渐冷的夜风里分开，陆奚抄近路回公寓，江繁转朝巷口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停步，一臂距离，周程书在漆漆夜色里注视着她：“上车，送你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