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问的机会，人鱼只是强地要他收下海螺。金色的尾巴在负伤后便难以再适应海中汹涌多变的洋，但它依旧在痊愈后坚定地要求回到故乡，在此之前它需要给这个好不容易救上来的少年一个足够可靠的藉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它选择了对人鱼而言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完这一切的须佐之男扇动耳鳍，曲起尾巴坐在浅滩，高挑的型在海天之间背着光。灰蓝的天穹笼罩下来，深渊中最级的猎手，此刻却渺小到仿佛能被任何人杀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可以唱歌。想我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它抬起胳膊，学着人类的动作，朝岸上缓缓摇晃，然后在荒靠过来前，尾巴用力一推进了海水深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立慌张地伸长双手，却捞了个空，瘦长的子反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，待他爬起来后，掌心只留下稀疏的浪花，人鱼已不复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便是他孤独的起点，从此往后，光阴以百年为标，不断逝。直到那金色的泡沫被冲回海岸，开始下一轮无限重复的可怖噩梦。

        荒紧紧按住人鱼搭在他肩上的尾巴，然后将其平稳地放下，柔的地毯被它上未干的海水浸，绒塌下去几块。与水截然不同的感让人鱼有些好奇地晃了晃尾鳍，手撑在地上，连着蹼的手指四摸索，拖着已经毫无用的尾巴，在宽敞的房间里爬行。

        荒没有再阻拦它，而是转走向深——那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矩形物，扯掉笼罩在上面的防尘布，俨然是座透明水缸。里面现在只陈列了大量巧古老的摆件，并未灌水，但荒的臂弯里挂着一长的塑胶水，显然正有此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布料落地的动静引了人鱼，它疑惑地挪了过来，挨在荒的边，像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这个人强行捉来一样，只睁大了眼睛，惊异地看着海水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，浇在缸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喜欢吗，你的新家？”半妖说，非人的月白眸子紧盯着侧年幼的须佐之男。厚重的窗帘挡了大半日光，他的眼瞳却依旧诡异地微微发亮，“我花了数百年，准备了不同时代的珍品作为装饰，鱼缸边也镶了一圈黄金——果然，和你非常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的手掌自上而下缓缓抚摸着这座巨大的鱼缸，仿佛在欣赏这纯粹由望搭建起来的水晶囚笼；而他的囚徒，他的人鱼，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境危险，害怕地连连后退，不住地左右甩动那颗漂亮的脑袋，恐惧到连尾鳍都在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一无形的力量封死了退路，荒冷眼旁观须佐之男不停敲打结界，反常地继续清理久未使用的鱼缸，着手套用指腹细致地拭折角细微的苔藓，任何遗落的尘埃都没有放过。他看起来整个人惬意极了，被时间磋磨已久的眉眼间尽是病态的畅快——持续上百年的噩梦终于结束，追逐已久的秘宝失而复得，如今就在自己后，就在掌心之间，仿佛中之物——这让他忍不住哼起了歌。

        曲调来自深海，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的水汽，却不同于以往须佐之男呼唤同伴的歌谣，似乎要更加私密又更加哀怨，像在隐晦地渴求什么，让还在垂死挣扎的人鱼都停下动作，红透了脸颊，支支吾吾地转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荒注意到它的反应，却并未停止哼唱，如同全然不知一般，直到鱼缸彻底干净充水，才不紧不慢地回，平静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用来呼唤伴侣的歌，对吧。早在很久以前，你就已经唱给我听过，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，我学会了它，并最终猜中了它的义。”荒看着因为语言不通而面困惑的人鱼，眉微皱，脸色忽的阴沉下来，“你这个连爱和喜欢都不敢直接告诉我的胆小鬼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他一把住须佐之男细的脸颊，像在欣赏什么珠宝似的左右打量，手劲却大得要命，仿佛要将愤怒和委屈都借此发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要我回应了你，你就不会死去，明明只要我能回应你——你这个胆小鬼，却连说都不敢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