治握着餐的手不安地动了一下,他还不太适应她比外表看起来强势得多的作风,“你刚才说,你总是这样,是总不怎么吃饭吗?”
这是一种自我矛盾的典型表象,发式的放纵和控制共存,很难维持长期稳定,她很快就意识到失控的自我并不能弥补她缺乏的任何东西。
“抱歉,我只是有些好奇,并没有别的意思。”她看着他时,他也在回看,几乎一刻不停地盯着。这和站在场地中央抬起看她时的感觉并不一样,那时候的她对他来说,是一直于遥远的地方,没有过任何概念的人,模糊的情绪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形象。现在她坐在自己面前,他才真切感受到视野是如何陡然变得清晰。
“我认为这不能叫不怎么吃饭,”她拿着餐刀戳了戳餐碟里的牛肉,切下一小块,细嚼慢咽,而后才抬起眼睛看着治慢慢解释,“我会进食,只是在我想吃的时候才会吃,只吃我想吃的,就比如现在。”
不过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到侑,她并没有说得太直白,“我只是选了他,他凑巧是治而已。”
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解释起来,找上千万个理由借口都不如一个凑巧来得好。
其实最初的她并没有多余的想法,手里有正经工作要,工作压力还大,情感方面的需求基本为零。治这种自己送上门的菜
她并没有深究他的不专心,慢条斯理地吃自己面前那小半份的菜,满不在乎地安他,“真的没问题,既然答应了请你吃饭,就请放宽了心来吃。”
心脏像冬天清晨的育馆,打开灯的一刹那,所有的角落都被骤然照亮。
她神色极平常,语气直白,“我从来都不是大多数。”说完才发觉治望着她的表情有些过于专注,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点氛围变质的苗。
“没有为什么?”
“请吃饭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。”
为表感谢,她礼貌地请他吃了一顿饭,单纯的吃饭,不带一丁点多余的可疑的目的。
寺岛明里的饮食焦虑并不是什么都不吃,只是对食物的要求从平时的普通提升到了苛责。这也是一种权力代偿,她这时候极其容易钻牛角尖,在小事情上过分地求疵。
“对啊,我又不是因为他是治才选他。”她挠了一下脸,这话其实说得并不老实,因为如果他不是治,他们或许就不会走到现在。
“真的没事吗?”治不知是因为摆了一桌的菜还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缘故,他和之前比赛时的状态有些不同,不太能沉得住气。
“不会,只是和大多数人的习惯不一样。”他的语速并不快,语气也不活跃,整个人像是一条平直的线,稳定又踏实。
明里忍住了想要去摸一把他这乱蓬蓬的发的冲动,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几个月前她刚接下赞助稻荷崎的企划案,很多东西都得现学现卖,主动担任顾问的同班同学北信介邀请她旁观了一段时间练习赛,顺带包办了赛程解说。后来发现一些视频资料被侑借走,路过听到他们对话的治表示可以帮她,一来二去索连带着截胡了北信介的解说工作。
寺岛明里出生于一个独立意识很强的家庭,是独生女,妈妈也没有继续生育的打算,于是这种意识被毫无保留地遗传给了她。高强度的教育氛围使得她的心智过早成熟,而极压迫的家庭氛围则使得自我意识极强的她控制得不到满足。这也就导致在青春期这一未成年人心发育的感时期,她出现了一系列问题,这其中尤为严重的就是私生活放纵和饮食焦虑。
寺岛明里新奇地看着治那张脸,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出现在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上,好心地替他开口,“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?”
他看了她一眼,“其实,只是些录像带和资料,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。”
治第一次和她吃饭的时候,就看着她在桌上挑挑拣拣,挑了小半碗尝了几口。本来就份量不大的法餐,愣是给她再分成了好几份,装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有他吃的零食多。
托他的福,她还一块收拾了自己的饮食焦虑。
治出现时,她正在尝试理自己一团糟的私生活,时机不早不晚,刚刚好。
他们的关系就是从这顿饭开始。
“差不多吧,我总是这样,不用在意,”她的饮食焦虑总在工作和学业压力加剧时爆发,现在她已经能理得驾轻就熟。反而是治,他的饭量看起来,不太合适法餐,在她的真诚劝说下,他已经吃成了自助餐,“如果你觉得不够吃的话,可以继续点的,完全不用我。”
“你只吃这么多?”他有些诧异,这种吃法在他看起来,是会饿死的程度。